原神 夕暮记事
by荧，献给流逝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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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雷霆划过璃月港的天际时，荧在梦里听到，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不记得自己在夜里几点睡下，但只有昏睡的几小时让她从亘古不灭的思念中解脱。荧在没喝醉时一向睡得很浅。她披上外套光脚跑去开门，一边在脑海闪过可能的来访者并把他们的脸和可能的行为匹配。
她轻轻打开门，想着不惊醒派蒙，似乎也想不惊醒自己难得不因思念安宁的心魄。
黑色的纸伞首先冲进她的眼帘，接着是刚刚冲破暴雨的伞缘滴下的如丝的水幕。
一名紫发少女抬手收伞，不等荧邀她进屋就款款迈进公寓，背后雷霆的电光照亮楼道。对睡眼惺忪挂着睡衣的荧，她轻轻歪头，似乎没有改变白天平日检视别人的姿态。对荧这个熟人也不例外。
荧吐出一口气。
“你这是刚睡？”
“你这是刚起？”
荧后悔自己开口慢了刻晴半步。
刻晴不由分说拉着荧出了门。
荧跟在刻晴后面大气也没敢出，刻晴故意放下架子，口中似乎挺挑随意，发出“难得雨夜，杂事告一段落，出来赏雷”这样丝毫让人理解不了浪漫的任性邀请，荧还是抱着雨伞套着雨衣看着刻晴摇摆的马尾瑟瑟发抖亦步亦趋。好像刻晴把她糊里糊涂带到她以前潜伏过的黑工地当女工也不明不白欣然接受。
我这是怎么了。荧暗骂。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
“抱歉。忘解释了，因为这种特别天气实属罕见。来吧，很值得。”
“我陪你出来是很乐意啦！但要去哪？”荧终于朝着刻晴的背影发问，干脆小跑几步终于冲到刻晴身侧。
看刻晴没说话，荧困意烟消云散。
“怎么了吗？”荧走入市井，和刻晴漫步在古色古香的木建筑森林中。虽然离家前忘了看究竟是半夜几更，但盘踞在主街前的闭门商铺依旧亮着温柔的橘灯。
远处天边，一道紫色的雷电射入碧海，周围的流云被映上酒红的镶边。在太阳不知还有多久才升起的璃月港，荧确实感觉有种从未发现的美感。
似乎时间并不重要。天地之间只剩下远处的天际线。
荧贴着屋檐小碎步往前跑，结果不久发现刻晴竟在路旁的长椅上撑伞坐下，面朝江河对岸的海灯节最后的繁华，背对着她。那背影，让她看到一种望眼欲穿的惆怅。
她后退几步但没有并肩坐下。而是顺着刻晴的目光凝望远处飘摇的灯火。长街空无一人，暴雨在洗刷璃月几天前海灯节庆典的最后一丝烟火，似乎，此前不曾有过，此后也不会再有。
“海灯节的庆典，快结束了吧。”荧想找个话头，她不太擅长对付眼前这样的场面。
她绞尽脑汁让淋了雨的昏沉头脑运转，以思考出刻晴找她的原因。
“是吧……”刻晴嘴角颤动着。荧看不见被伞缘遮住的刻晴的双眼。她可能依旧审视面前，可能闭目养神，或者，热泪盈眶？
她这才注意到刻晴的语气和熟悉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辛苦你了。”荧想了想说。接着又靠近了一点。
“北斗说，见过稻妻那样的凶险的雷暴，连看到璃月的雷霆都有些亲切呢。”刻晴忽然说，“陪我坐坐吧，旅行者，对了，和我讲讲稻妻的事，好吗？”
“……”荧不知道回答什么。她自从来了璃月见到七星和仙人，从没见过刻晴露出这副面庞。直到前几天的庆典，她都把自己绷成一张弓似的轮流周旋。习惯于奔走的自己，本没有多少见到她的时间。
“永恒啊。”
“你为什么会对这种……”荧脱口而出。和春雷闪电一般直爽的少女为什么会好奇永恒这种粘稠的东西？
“很奇怪。我也很奇怪。所以我来找你。”刻晴把伞压的更低。荧心惊她是否在落泪，“海灯节从手边的文件之中溜走，化成一个卷宗里的符号……它，或者是人生本身，究竟给我们什么？雪泥鸿爪吗？”
荧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对自己太严格的少女，可能不慎被过度劳累麻痹心神，现在才惊然晓悟？毕竟，支撑玉衡星成长至今的基石就此动摇，想想就令人不安。
“不是永恒……更像是种对‘消逝’的排斥吧。”
荧想理出思路，“更像是人间常情，看到美好的事物消失，就好像海灯节必将结束，宵灯挂上了又要摘下来，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但总得面对一桌子残局无能为力，只能等到明天再收拾的窘境吧。”
“这样……如果这样下去，我始终很难感受到时光流逝的印痕，我见了不少人，不知为什么感觉如此，这样，璃月真的能在激流浮沉里前行吗？”刻晴紧紧抿嘴，好像挤出每个字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需要很大的决心。
“你……不必太努力了啊。”
“标准答案吗？你也好，甘雨也好，总是这样……”
“欸欸欸！”荧在心里大喊不妙。她们两个加上甘雨，根本就身处不同的世界吧。刻晴坚守人的前锋，甘雨在人神的交界漫步，而她只是更多一分悄悄积蓄的不为人知的暴怒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该死，欲盖弥彰了，惹她这么难过，她会对这次邀约很失望吧。
“你终究会离开？你在人间世漫步，然后甘雨会和仙人一样凝视人间间的我们每一个人来了又离开，是吧……”刻晴忽然放下伞，任凭雨滴在紫衣上，荧在雨中看见她的双眼，是那么落寞。她用拿伞的手紧紧抓着荧的手臂，荧似乎都能感到一点酥麻感。
就让她这么抓着吧。自己没法给她什么安慰了吧。
“你不会在羡慕她？”荧试着开口，但后来喉咙想被锁住一般发不出声音，“你和她不是很要好？你和她就这样才能一起守护璃月吧。”
刻晴显然听明白的她的意思。她嗫嚅着想再靠荧近一点，荧本想把伞举到刻晴头上，让她别再淋雨，忽然刻晴身体前倾，松开了手，不知道是想傲娇地躲开伞开始根本无意和她共打一伞，荧急忙站起身想揪住刻晴让她回来，但没拗过她。
结果就是刻晴和她暗自角力，都失去平衡向前方的斜坡跌落。
“啊啊啊啊！”荧先不淡定，看着不偏不倚落在刻晴一条臂弯里的自己，她脑子里面成千上万的对不起在刺激她的神经，这么彻底从肉体上给内心焦虑的刻晴找麻烦，还不如让她一会用袭击七星的理由把她抓走。要不自首吧，给她省事……她呵责这自己的跳脱，还是尽快减速停下是当务之急。
刻晴似乎没什么动作，只有见到荧保住她的手臂才有几分失态。
所幸有惊无险，手里的单手剑加上雷元素的运用在土地里起到了阻尼的效果，荧很快抱着刻晴仰面在快要接近河川之处停止。
刻晴等着荧的对不起，心想哪有你这么挽留的，会不会是你早有准备一厢情愿得寸进尺，结果荧好像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摆着大字躺在地上。
“等等！是雨！为什么这边雨猝然停止了？远处，或者说四周各处明明还细雨如织？”刻晴忽然高喊，立刻挺直腰坐起来，发现身边的荧正惊讶于她俩身上没粘一点尘灰。
荧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河畔。
“甘……雨？”刻晴试着说。
雨中蓝色的身影颤抖了一下。
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尴尬，手不知道往哪放。也不知道甘雨这个出名的爱瞎想，再加上和刻晴感情不错的女孩会这么想自己。
“怎么这么不小心？”甘雨嗔怪，一边去拉展刻晴因狼狈滑落而褶皱的裙角。荧忽然想明白自己和刻晴一路跌下来但身上一尘不染，可能恰好是甘雨在用元素力帮忙。
“哦。你怎么也来了？”刻晴闭着眼蹙眉摸了摸有些昏沉的头。
“今天是海灯节最后一日了。我想送它走。”甘雨回答。
“它？”刻晴问，心里想总不会是岩王帝君吧。海灯节和帝君降临也并不重合啊。
“就是海灯节。”甘雨认真地说，“没想到就看到了玉衡你在和旅行者……巡视？”
刻晴无语。默许也不错。
“你……竟然会对这种弹指一挥的东西……”刻晴问，“你我，似乎以前都没这个工夫吧。”
“我也很奇怪呢。”甘雨望天。雨小了，空气中弥漫起泥土的清香，似乎还混有海灯节期间剩余的烟花爆竹的硝烟味，“可能是因为，一直是我们错过了，海灯节的结束，本来就是一个值得哀愁的东西吧。”
“？！”刻晴不解地望着甘雨。
甘雨也只是眺望远处的灯火。
“谢谢。”甘雨忽然说。
“谢什么？”
“谢那些，海灯节过了，还无私地留着一盏宵灯照亮城市的人们。”
刻晴无奈地苦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似乎有点释怀，有点原谅自己的多愁善感。
“我们这些如雷霆般转瞬即逝的身影，真的值得世界为之感动吗？”刻晴把头凑到了甘雨眼前，用眼神在请求一个回答。
“我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是最近的一些事，启示了我。”
“请也赐教。”
“无数个瞬间构成的，本来就是我们名为世界的感人契约。”
荧用手臂夹着伞，靠着水边的栏杆上。她怎么能安慰的了刻晴，劝她继续这么折磨自己呢？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与她心性相补的甘雨陪她守夜赏雷，可能更合适。
真是浪漫。
她只是凝望着瞬间或永恒，或者两者之间的天宇。
就好像明知道盛宴必将结束都总是欣然前往，就好像知道客人散尽的疲惫，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收拾杯盘狼藉的无力却依旧乐此不疲。瞬间和永恒，两者之间，只有我。
她看着用熟睡迎接海灯节尾声的璃月，也不禁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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